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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深处的商州女子

作者 | 陈永明

一

我知道秦岭深处的佛坪有位商州女子，是从喝她酿制的白酒开始的。

两个多月前，我下班回家，忽听身旁有刹车声，扭头侧望，车窗玻璃摇下，老表招手让我上车，我便摇手，离家近了就不坐车了，他说:”上车有事给你说。”上了车并未给我说事，几分钟后在一农家乐门前停下，我知道了，是让我来喝酒。

他几位朋友已在此等候，菜已上好，老表说:”今天咱们喝这个酒。”我坐上位，先给倒了一杯，立刻一股酒香味直抵鼻翼，见酒色泽清沏、酒香四溢，他端起杯让我先尝尝。我先浅尝了一小口，在舌尖上慢慢品味，然后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口感绵柔纯正。这酒不错呀，我问他:”这是啥酒？”他说:“苞谷酒。”

我不相信，我虽然不懂酒，对酒亦无特殊爱好，但那些年苞谷酒喝得多了，首先口感不好，有微苦、焦糊味，酒色微黄或呈浅黑色，且喝多一点头痛、恶心，酒醉后不易醒，我已是多年不喝苞谷酒了。老表见我心存疑惑，递过酒瓶让我看，并说:“这是新法酿制的苞谷酒，进行去甲醇和脱铅工艺，我喝了多次，喝多了也不上头。”我细看精制黑色工艺品一样的酒瓶，上面有黄色行草”傥骆坊”三个字，他给我们讲起了这个酒的来历:“傥骆坊是本县西岔河小伙晓君和他爱人小青，去年办的酿酒作坊，用本地纯粮苞谷和无污染的山泉山，用现代工艺和设备酿制出来的。小青是位商州女子，各项工艺她亲自把工，制量可靠稳定。”

我听到他说女主人是商州人，立刻有了兴趣，这将成为我“秦岭深处ⅩⅩ女子”系列文章中的一篇新作。我让老表引见，专门去釆访一次小青。过了几天他给联系好了，并把电话给了我。那晚”傥骆访”我们几个喝了三瓶，还真如老表所讲，不上头、不恶心。

二

这个正月天气格外好，正月初十最高气温己达20庋，春光明媚，和风熙熙，打电话约好了去采访小青。刚到门前晓君认出了我，热情招呼，倒水、递烟。小青与她读高二的儿子正在车间忙碌着，晓君唤小青来见我，我说:“不急，我先参观一下。”娘儿俩一个正在往蒸锅里上料，一个在清洗车间的地面。我先看见墙上张贴得彩喷傥骆烧酿酒流程:原料→浸泡→初䒱→煮粮→复䒱→出甄摊晾→拌曲→糖化培菌→配糖→桶装发酵→蒸馏→成品酒→予包装。对她们酿酒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家居兼作坊是二层小洋楼，是三年前才新建的。一楼是库房和成品酒包装车间，二楼是生活区。北侧三间平房，里面安装小锅炉、两台蒸锅；楼前院场水泥硬化了的，上面放了两台大不锈钢摊晾糖化床。

参观完车间，小青也忙完了手上的活，她与晓君陪我上了二楼一间摆有组合沙发、大写字台、电脑和书架的大办公室，两人轮流讲着他们的故事。

三

小青，生于1982年，商洛市商州区腰市镇人。陕南女子，眉清目秀，皮肤白晰，齿白唇红，中等身材，是位大美女。腰市镇是商州区城乡结合部，一个镇的人口与佛坪一个县的人差不多。她出生在一个农村家里，父母年轻时务农，后来父亲去西安务工，干一些拉煤送货的活，忙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家中有奶奶和两个弟弟，一大家人来说，只能是勉强度日。父母没有多少文化，可对子女要求严格，而且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小青上初中时，学业本身都很繁重，放学回家还要照看弟弟、洗衣、做饭、放牛和打猪草，至今手背上仍留有打猪草被刀、荆棘划伤的痕迹。她初中毕业考入武汉政法学校，父母说啥也不让她去，一句:“没得钱，女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啥，再说去那么远也不安全。”

就这样小青无缘继续读书，不到十六岁，跟着父亲到了西安，在父亲打工的东郊进了一家私人小纺织厂，一月挣两三百元。过了几个月，经她一个表姐介绍到了西安南郊一家南方人在此开办的电子厂，工资一月有四百元了。可只干了一年多，厂里接得订单少了，也是干干停停，她们几个要好的姐妹们无活干时，常在一起玩，她与一位大她两岁蓝田李姓姑娘关系尤为要好，情同亲姐妹。1999年前后，西安时兴跳交际舞，她们也时不时地进了舞厅去跳舞。

在一次跳舞中她结识了晓君。婚姻讲缘分，那次晓君和几个哥们也去这家舞厅跳舞，他几人都去邀请小青姐妹们跳，几曲下来，晓君两次邀请小青共舞一曲，都被小青推辞了，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李姐见晓君咋没与小青跳一曲？问起了晓君，说:“邀请了两次人家都不给面子。”李姐就说了小青的不是，晓君的第三次邀请下她们跳了一曲，这才互相认识了，两人也才互相关注对方，了解各自的情况。

四

他们两人谈恋爱时间不长，小青所在电子厂停工了，小青又进了福建人在西安东郊开的一家专生产塑料手提袋的塑料制品厂。那是2000年，晓君已有手机了，小青还没有，两人见一面联系起来有点不容易。有一次他两人为一事闹了点误会，一段时间没了联系。过年回家小青的舅舅受小青母亲所托，对小青说:“你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给你找个对象，订个婚，要点彩礼也好供你弟弟上大学。”家里早已给小青瞅好了对象，很快就安排她与邻村的小伙订了婚。

她继续去西安打工，那个小伙去了北京打工，她们几乎没怎么联系。小青内心也很平静，心想年龄够了回去结婚就是了。可晓君心里一直放不下小青，给她写信不见回信，给她打她留下的座机号，接电话的一个阿姨总是冷冰冰的一句:“人不在。”就挂了电话，他去厂里找小青，门卫总说厂没有这个人。那段时间晓君苦恼极了，原来老板的夫人看上小青，想给她儿子当媳妇，办公室接电话就是她，门卫上她也打了招呼，使得晓君联系不上小青。

晓君找到蓝田李姐求她帮助，她也不知小青的去向，便去了一次商州腰市镇小青的家，见了她母亲，给她说了小青的地址，她到塑料厂找到上白班的小青。小青倒底也是心里放不下晓君，见了李姐，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晓君还好吗？李姐正是受晓君之托来找她的呀。她让李姐稍等了一会，下班了她跟李姐一起到南郊见晓君。

那天晚上她见到晓君，晓君说:“你让我等你，我一直等你找你快两年了，你却与别人订了婚。”小青听他这样说，眼泪一滚就出了眼眶。就在那一刻，她心中下了决心，今生与晓君携手共进退。他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要与那小伙退婚，然后专门回了一趟家，恳求父母答应退婚的事。父母两人阴沉着脸，态度坚决，决不允许退婚。小青动了心思，她如果不顺从父母，有可能不让她再出去打工了。她表面上也不生气，口中还说不退就不退，在家里该干啥就干啥，三天后她返回西安。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她玩起了失踪，急得父亲和舅舅到西安来寻她，她已不在那个厂里上班了，已到晓君工地上当塔吊指挥。他们找到蓝田李姐，这才见到小青，并同意她退婚。

五

她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简单只有她要好的几个姐妹，他的几位哥们和几位同事参加，没邀请双方父母。过了快一年的时间，小青的父母送考入西北农大的弟弟到学校去，父母也是第一次踏入她家门，第一次见女婿晓君，算是认了这门亲。又过了一段时间，小青带着晓君婚后第一次回娘家。

那次晓君看到小青娘家的条件还是较差，岳父打工从事重体力劳动，报酬很低，小内弟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他决定把父子俩带到他工地上去，工资比其它地方挣得多，从那以后，小青娘家的家境渐渐有了改观。

小青把儿子带到上了幼儿园，她天天接送，然后去一家韩国料理店去上班，一段时间后，感觉店里太忙，晚上下班太迟，对孩子有些照顾不上，辞了这份工，然后与晓君的妹子，办起了小饭桌。

十几年前，晓君的父亲因病去世后，他将母亲接到西安与他们一起生活。2018年，母亲年逾古稀，身体多病，不愿继续在西安生活，想回老家佛坪安享晚年。他也在考虑，带着老人长期在外也不是个事，便辞掉了陕五建的工作，回了家乡，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六

晓君是佛坪西岔河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学毕业就去西安陕五建打工。晓君因勤奋好学，工作认真负责，深得公司领导器重，那时他每月就挣近两千元的工资。有一年公司承揽了陕西建筑工程学院的一栋大楼工程项目，他作为项目部的管理人员参与了项目建设，期间结识了该学院的李教授，在其帮助下，成为他们系里走读生，加上李教授亲自指导和他本人勤奋好学，掌握了建筑学相关理论知识，他又有建筑工地的实践经验，两年后他考取“二级建造师”资质，后在该公司多项工程建设中，担任项目技术总负责，安全员或项目经理，每月收入非常可观，两人共同打拚了这些年，创造的财富为二次创业奠定了基础。

他先后去了甘肃的康县、陇南，南下四川的清川县、徐永县、泸州市，重庆的江津区和镇巴县等地去考察，选定了白酒酿制产业，他是继承和创新他家族祖辈烤酒工艺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工艺流程，决定搞一个家庭白酒作坊，一来可以照顾年老的母亲，二来还能增加经济收入。建好了酒作坊所需原材料库房、蒸煮摊凉、糖化车间、发酵间、蒸馏间。又从四川炉川购买专用食品不锈钢，制作摊晾糖化床二副，高效节能蒸馏器、购回发酵大陶缸和装酒专用大陶缸18口，每口大缸可装500斤酒。为了保证质量，又购回脱甲醇除铅过滤机、数控液体定量罐装机等重要设备，与小青一起开始搞起酿制白酒的产业。

他们给酿酒作坊起名为“傥骆烧”，生产的42度白酒叫“傥骆坊”，目前通过县相关部门的检测，所有数据都合格，已申报了商标，正等待批复。同时晓君又在自家的林地里种植了30亩花椒，建了花椒园，想在种植上闯出一条路来。等都有了成效后，他还会回归本职建筑行业的。

（图片来自网络）

—END—

【专栏作家】陈永明，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作品等，出版有散文集《秦岭有情》等四部，现居陕西佛坪县。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